早在1870年，法國預言家作家凡爾納就在《海底兩萬里》中，首次提出了鈉電池的構想："鸚鵡螺號"通過取得海水中的電解質鈉，制成鈉電池作為能源。

150年過去，書中預言的電擊槍、潛水服、海底隧道一一實現，但鈉電池潛水艇始終進展不大。直到今年七月，CATL公布了一款鈉離子電池，讓尼摩船長的"新能源潛水艇"有了眉目，也讓更多人看到了這項"命途多舛"的技術。

1、一塊遲到四十年的電池

鈉和鋰，在元素周期表上位于同一主族，化學性質相似。鈉離子電池和鋰電池均起源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，但命運卻截然不同。

鋰電池因為優異的電化學性能，成了手機、相機、汽車等大小電器必不可少的器件，而鈉離子電池卻因電池容量低、循環壽命短等短板，無人問津。直到2010年以后，才陸續有研究人員把鈉電池這項老技術撿起來。

和鋰電池相同，鈉離子電池也有多條技術路線。

鈉離子電池的技術路線

高溫鈉離子電池對工作溫度要求高、安全性差，研究人員關注更多的是室溫鈉離子電池，并針對性開發出適合其性質的陰陽極材料，如在陽極上，有合金類、金屬氧化物類和碳材料等選擇，而陰極材料則包括聚陰離子類、普魯士藍衍生物、層狀氧化物類等。

其中，層狀氧化物和普魯士藍衍生物做陰極的鈉電池，不僅成本便宜，而且能量密度接近磷酸鐵鋰電池，甚至還有所超越［1］。陽極材料用硬碳，能提高鈉電池的可逆比容量和循環壽命。

在CATL公布會上，提到了這三種電極材料，根據公布會新聞稿，CATL確認其鈉電池采用"普魯士白"作為正極材料，它是普魯士藍的還原產物。

不同技術路線的鋰電池（左）、鈉電池（中）和鉀電池（右）的材料成本和能量密度比較

解決了關鍵的容量和壽命問題，鈉離子電池的應用自然多了起來。CATL炒熱了鈉電池，然而它并不是第一家生產鈉電池的我國公司，在它之前，超威、星空、中科海鈉等多家公司，都已涉足鈉電池的研發和生產。

此外，我國長城、鵬輝能源、圣陽股份等公司已經研發出了鈉離子電池樣品。欣旺達、百川股份等也在為鈉離子電池進行技術和專利儲備。

從被科研人員拋棄，到大公司爭相研發，鈉離子電池為何突然吃香？

2、新能源的未來在"鈉"里

新能源蓬勃發展、碳中和成為世界議題。各國紛紛推出政策，將"停產燃油車"提上日程，電動汽車取而代之。但這又帶來另一個問題：鋰資源不夠用了。

全球探明的可供開采的鋰資源儲量僅能滿足14．8億輛電動汽車，而根據前瞻產業研究院的數據，2020年全球汽車保有量便超過14．9億輛［2］。

更不必說，我國鋰資源緊張，高度依賴進口。

2019年國內利用自身的鋰資源加工的基礎鋰鹽僅為6．5萬噸，其余鋰精礦依賴進口，共進口172萬噸鋰輝石精礦，且進口礦石重要都來自澳大利亞［3］。鑒于近年緊張的中澳關系，尋找鋰電池的替代產品意義非凡。

業界對鈉離子電池寄予厚望。

一方面，鈉元素的含量足夠豐富。鋰在地殼中的含量只有0．0065％，而鈉的含量則為2．75％，是前者的400多倍。

另一方面，鈉離子電池成本低、安全性高。據中科海鈉的測算，鈉離子電池的材料成本，比鋰電池低30％～40％［4］。并且由于鈉電池化學性性能穩定，不容易形成鋰枝晶那樣堅硬的枝晶，在安全性上較同類別的鋰電池體系具有優勢［5］。中科海鈉官網

但鈉電池該用在哪里呢？

3、誰在呼喚鈉離子電池？

學界一般認為，鈉離子電池在儲能系統上大有用途。

在2030年碳達峰、2060年碳中和的要求下，中央明確提出，要建立以新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，并點名風力發電和光伏發電。但風光電發電不穩定，想把這些清潔能源接入電網，就得建設儲能站，為電力創造"緩沖區"［6］。

儲能站的儲能方式，有機械儲能、電磁儲能、電化學（電池）儲能、熱儲能等類別，目前抽水蓄能占絕對主體地位。根據北極星電力網報道，截至2020年，我國抽水蓄能電站投運總裝機規模3179萬千瓦，在建總裝機規模5243萬千瓦；而在今年三月，隨著碳中和目標提出，儲能需求推動了新一批儲能設施建設，截至2021年七月，已有39個、總裝機4770萬千瓦抽水蓄能電站獲得了簽約、核準、開工等重要進展。

但抽水蓄能也有劣勢，導致其近年來發展速度減緩。申港證券認為，抽水蓄能存在地理局限性、建設周期長成本高，適合作為大型發電設備配套；而從使用效率、布局靈活性、循環壽命、投資成本等方面綜合考慮，電池儲能是當下最適合規模化發展的儲能形式［7］。

電池儲能以鋰電池、鉛酸電池和全釩液流電池手段為主。其中，鋰電池擁有更高的能量密度，能量轉換效率超過90％，產業鏈配套也更加成熟［8］。截至2019年底，在電化學儲能裝機中，鋰電池裝機占比超過75％以上，占主導地位［9］。

2019年起，鈉離子電池在儲能行業嶄露頭角，國內先后建成了三座鈉離子電池儲能系統。

光大證券測算，到2025年國內鈉離子電池在儲能上的潛在需求量達48GWh，以磷酸鐵鋰電池價格計量，對應近210億元的市場空間［10］。

除了儲能行業，電動汽車行業也在呼喚安全系數更高的鈉離子電池。鈉離子電池能給電動汽車性能帶來多大提升還有待觀察，但若能解決低溫"趴窩"和碰撞自燃問題，已是好事一樁。

4、"鈉"還是個"孩子＂

在商業化上，鈉離子電池還只是個"孩子"。Patsnap智慧芽全球專利數據庫顯示，鈉電池相關專利申請人集中于高校和研究所。申請專利最多的陜西科技大學有169項，而CATL和中科海鈉兩家公司加起來，也只有35項。

標題及摘要包含"鈉離子電池"關鍵詞的專利分布

比如，鈉離子電池的壽命仍不盡人意。

據中信證券的統計，主流的鈉離子電池循環壽命僅1000～1500次，只有CATL和中科海鈉兩家的產品壽命可達3000次。這勉強能追平三元電池，但也遠不及磷酸鐵鋰電池。

鈉離子電池制造成本也暫時偏高。

一方面，鈉電池產業鏈不成熟，拉高了制造成本。

今年二月，在我國鐵塔和我國電信的招標上，磷酸鐵鋰電池組價格已低于0．5元／Wh，但目前鈉離子電池的實際生產成本在1元／Wh以上。

只有當鈉離子電池產量達到GWh級別時，才能依靠攤薄設備折舊費用，體現出鈉離子電池材料成本低的優勢［10］，但截至2020年，國內電池儲能項目的裝機規模累計只有3．3GW［11］。

另一方面，鈉電池的材料生產方法也有待優化。

高校和公司一直在尋找更廉價的方法，制備鈉電池的電極材料。但這些專利和研究多處于理論階段，距離大規模投產仍有距離。

鈉電池的優勢已無需多言，可命運的天平何時傾斜，猶未可知。

References：

［1］YaosenTian，GuoboZeng，AnnRutt，TanShi，HaegyeomKim，JingyangWang，JuliusKoettgen，YingzhiSun，BinOuyang，TinaChen，ZhengyanLun，ZiqinRong，KristinPersson，andGerbrandCeder．PromisesandChallengesofNext－Generation"BeyondLi－ion"BatteriesforElectricVehiclesandGridDecarbonization．Chem．Rev．2021，121，3，1623–1669PublicationDate：December24，2020

［2］朱琳慧．十張圖帶你看2020年全球汽車維修行業市場現狀和發展前景未來上升潛力巨大2020－9－7

［3］聶來斌．動力鋰電池的"備胎"故事：鋰不夠，鈉來湊？

［4］中科海鈉官網

［5］宋韶靈祖國鵬王喆李鷂吳威辰．新能源汽車｜鈉離子電池：兼具資源和成本優勢，有望加速導入2021－7－26

［6］儲能超級風口下，誰是下一個陽光電源？

［7］儲能：踏上未來電力系統主角之路2021－4－1

［8］許超．一文看懂火爆的儲能行業：行業格局、商業模式、投資機會

［9］全釩液流電池將迎來產業推廣紅利期2020－10－28

［10］鈉離子電池：潛在空間廣闊，CATL入局加速產業化2021－7－22

［11］2021年我國儲能電站裝機規模和發展前景分析電化學儲能增速最快